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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小春

第七章 小春

天色渐晚,夜色弥漫,明月如影,悬于苍穹当中。

梧铭的夜晚,自然比不得那些繁华大都的烟花巷柳车水马龙,显得格外冷清。放眼望去,街道上大部分商铺摊位,已然纷纷关门收工,原本便只是稀稀拉拉的叫卖吆喝声,此时也是完全平息下去,四周一片寂寥,用门可罗雀形容,都有之过而无不及,因为连鸟雀的叽叽喳喳都不曾有。

但街道上却也算不得太过阴森恐怖,除了天空一轮玉盘泼洒下的淡淡银光,与雪地反射的些许光辉外,挨家挨户的门前,基本都挂有一盏灯笼,昏黄的烛火在笼中闪烁,照亮着周围的些许地方,也给夜间行路的人们,带来些许微小的温暖与心安。

不过,光明总是有死角的,在那些所有光亮都无法涉足的黑暗中,谁也无法得知,是否还隐藏着无数难以察觉的妖魔鬼怪,魑魅魍魉,在悄然作祟,心怀不轨。

小春缓缓的走在街道上,用力的摩擦着双手,口中不住的哈出湿润的白气,原本粉嫩的小脸已然冻得通红。

她今年一十二岁,是个孤儿。她被遗弃的那天,也是一个寒冬腊月的夜晚,如果不是她好心的养父,碰巧在雪地中捡到了她,恐怕她早已命归九泉之下。

养父是一名铁匠,平日里靠冶铁为生,虽然梧铭城中人丁稀少,可对于铁器的需求总还是有的,即便如今添上一张吃饭的嘴,也还可以承受。他没读过书,绞尽脑汁,用寥寥认得的几个大字,给这个捡来的女孩取名为“春”,兴许是觉得这个字蕴含着勃勃生机,抑或是希望女孩茁壮成长吧。

小春相当听话懂事,平日里从不给养父添麻烦,等到稍微长大了些,偶尔还会给养父打打下手,一来二去,生活逐渐有了起色,养父常常笑着摸摸她的头,和她畅谈人生理想,甚至还满怀信心地打算找几个伙计,把铁匠铺做大。

不过,谁又料得到呢?这样阳刚健壮的养父,前些日却发现倒在一条陌生的小巷中,双臂都被残忍的拧成了麻花状,直到今日还昏迷不醒。虽有一口气尚存,可此生,确是很难再挥舞起他那柄沉重的铁锤了。

人们都说,大概是最近比武大会的召开,引来的魔教恶徒所为。

小春不知道,她只知道生活还得继续。这个坚强的女孩,并没有放弃,她一边照顾卧床不起的养父,一边去寻找街坊四邻,讨要些瓜果零食来卖前,以维持生计,夜以继日,从不停歇。

她背负着沉重的挑子,挑子上扎满了还未卖出的冰糖葫芦,如果不出意外,这将会是她的晚餐。她一步一个脚印走着,对于成人来讲仅仅没过脚踝的积雪,对与这具幼小的身躯而言,却深深的没到小腿。她的脚已然失去了知觉,皮肤也冻的紧绷,可她还是执拗地迈着脚步——她的养父可还在家中等着呀。

艰难的走到一条狭窄的小巷前,女孩微微顿足。这是通往她家的捷径,也是她的养父倒下的地方。夜间的小巷漆黑一片,寒风穿过,仿佛有鬼哭狼嚎的诡异声音隐隐传来,着实恐怖至极。但她也只是微微迟疑,便义无反顾的踏入其中,鬼怪的可怕程度,远远比不过她归家的心切。

可是意外比起幸福更加靠谱,它总是如期而至。

“嘿嘿,前面那个小妞,给爷们站住。”

如此孟浪的话语突然自身后响起,小春登时一惊,停住了脚步,有些僵硬地扭头看去。几道身影高矮胖瘦,良莠不齐,却无一不是身穿粗布衣袍,长相歪瓜裂枣。为首的一人手持凶器,目光灼灼,不怀好意,一副**风流,蠢蠢欲动的模样,宛如一只游荡在外的恶犬一般。这些人算不得江湖武者,或者说,他们只是江湖上不入流的地痞流氓罢了。

“不要伤害我,我的衣服里有几粒碎银子,你们全都拿走吧。”说不害怕,那是骗人的,可作为一个过早的被世俗打磨的孩子,她已然算得上相当早熟。她一动不动,用尽可能冷静的语气说道。言毕,她迟疑了片刻,还是咬了咬牙,继续说道:“如果你们想要,这些糖葫芦也全都可以给你们,只是……可以的话,稍微留下一些,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。”

这群地痞显然是没料到,会得到这样的回答,他们愣了半晌,便是一阵放肆的哄堂大笑起来。为首的一人咧着嘴角,几步走到小春的近前,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淫邪欲望。

“小妞,就你这点东西,大爷们还看不上!不过……”

他举起手中的刀,用刀面轻轻拍打着小春有些冻僵的小脸,阴阴地笑着。

“你的人,倒是挺水灵的,大爷们是确实看上了!”

感受着脸颊上的冰冷触感,小春的心中微微一慌,但她面色不变,仍在快速思考着脱身的方案。

“你们这样做,会被官兵抓住的,到那时,可是一个也活不了!”

这些地痞明显被震摄了一下,微微后退,为首的一人面色一变,接着便面目狰狞起来。

“啪!”

他抡圆了巴掌,狠狠的打在小春的脸上,将她一个趔趄打翻在地,恶狠狠的威胁到:“别拿官兵要挟老子,最近官兵的巡逻,比以前可要宽松多了,他们可发现不了你的死活!”

他说的没错,最近在梧铭城涌入一批批江湖武林人士之后,城中本应更加严密的守卫,反而变得比之前要松散了。虽不知为何,可还是让他们有机可乘,不然,就是借给他们十个胆子,即便是在晚上,他们也不敢贸然在街巷中行凶作恶。

小春被打的脑中一阵嗡鸣,只觉一阵天旋地转,手中的挑子也掉在地上。她咬牙强支撑着身体,向身后一点点地挪动,想尽量拉开与恶徒的距离。

可这注定只是徒劳的,望着眼前逐渐靠近的邪恶身影,她没有大喊大叫——这样的夜晚,老百姓是不会有人愿意管闲事的,更何况情况又是如此危险?她只得双手护在胸前,心中却不禁涌上一股绝望,脑中一团乱麻,她不由得叹息一声,紧紧的闭上了双眼。

青天厚土,朗朗乾坤,却为何如此不公?难道这天地间,就当真没了那“正道”不成?

“再向前一步,就死。”

一阵莫名的寒风“呜呜”的呼啸而过,将小巷中站着的每一个地痞包裹。

为首的地痞浑身一颤,打了个激灵。他搓了搓自己的双臂,顿时从熊熊**中惊醒,警觉的抬起头,向四周左顾右盼,却发现在那小巷的出口,不知何时,出现一道人影。

天色昏暗,只可隐约可看出这道身影身材高佻,一身无暇的白衣胜雪,乌黑的长发随风舞动,浑身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,远看去,倒是像那怨鬼幽魂索命而来,着实骇人。

“你……你是什么东西!出来!别在那装神弄鬼!”

地痞头子的脸上顿时显出强烈的惊慌,平日里亏心事做多了,自然如此。他拼命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刀子,仿佛是为了给自己壮胆,色厉内荏的大吼道。

片刻压抑的沉默,伴随着踩在雪地上的轻微“噗噗“声,那道身影缓缓从阴影中显出身形来,地痞头子这才看清,来人是一个白绫遮目,手持青竹手杖的女子。

他重重的松了一口气,至少这是一个活人,而后便是涌上一阵恼怒。他将手中的刀子指向女子,破口大骂道:“娘希匹的,一个臭瞎子,冷不丁的做什么乱,吓死你老子我了!“

女子一言不发,只是面向地痞头子,静静的站在那里,四周的寒风愈发的紧了。

“哟呵,别说,你这娘们虽然是个瞎子,但好像也是个大美人啊~”

略微冷静下来后,他细细的打量起眼前的女子,虽然对方让他感觉浑身发毛,但稍微观察,却当真是个冰肌玉骨,玉面花容的清冷美人。

“就你也来管闲事?嘿嘿,那正好,你也随大爷我走一趟吧,保准叫你欲仙欲死!”

女子依旧充耳不闻,她不动声色的,走到还坐在地上的小春身前站定,飘然的衣衫隐隐遮住了身后,少女柔弱的身形。

“再向前一步,就死。”她冷冷地开口,没有多说一个字。

“太嚣张了!一个瞎子也敢挡老大的路!”

“做掉她!让这小娘们长长教训!”

身后的几个地痞顿时火冒三丈,七嘴八舌的开始口吐芬芳。只有一个瘦小的地痞,弱弱的开口劝道:“老大,这梧铭诚最近武林高手太多,我们还是别惹事了,万一碰到钉子……”可他话还没说完,就被周围的同伴怒目而视,他缩了缩头,声音也渐渐的弱了下去。

地痞头子狰狞的脸上不怒反笑,显然没有被吓住。他摇晃着手中的刀子,一步一步的向女子靠近,口中还仿佛喃喃自语般的念念有词:“大爷我其实很仁慈的,不忍心辣手摧花,要不……”

猛然间,他瞬间暴起扑了过去,手中的刀子直扎女子子的腹部,显然是市井械斗的土把式,可配合之前迷惑人的呢喃,冷不丁的,着实阴险至极。

“骗你的!”

他狞笑着刺出手中的刀,心中已然在盘算着怎么爽完之后,把这两个女的卖出个好价钱,眼看着刀尖即将刺入女子毫无防备的小腹。

突然,不知为何,他感到手腕一阵剧痛,紧接着便是酸麻与脱力,手中的刀子随即落下没入雪中,悄无声息。他下意识的想弯腰去捡,可两臂的手肘与腋下,却在下一刻几乎同时传来剧痛,并失去了知觉。还没等他反应过来,一种打击感从自己的**传来,微微愣神之后,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强烈痛楚传来。他两眼一翻,跪在地上,本能的想捂住痛处,可双臂却完全不听使唤,只得以一个相当滑稽的姿势趴伏在地,仿佛一只毛毛虫,着实可笑之极。

全场一片死寂,没有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,地痞们只看见自己的老大袭击过去,那盲眼女子身子动也没动,而下一刻,他便自己狼狈倒地,再起不能。

地痞们个个面露惊恐,内心中充斥着骇然,知道今天算是栽大了。几个人畏畏缩缩的,进也不是退也不是,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。

这时,女子却动了。她轻轻抬起手中的青竹杖,“嚓”的一声戳入雪中。顿时,又一股凛冽寒风席卷而来,将还在犹豫的几人完全包裹。但这一次,可就不只是让他们微微发抖的程度了,几人只感觉手足躯干正在逐渐趋于僵硬,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,思维逐渐缓慢,仿佛连三魂七魄都在陷入永恒的冻结。

“滚。”

随着女子淡淡的开口,几个地痞顿时亡魂大冒,立即咿呀怪叫着转身四散而逃,连他们还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老大,也完全不管不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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